大学是一副毒药，不见得是剧毒，像五步蛇那么厉害。上大学与慢性中毒有点儿类似。慢慢的、轻轻的、柔风细雨似的中毒更了不得，这种方式会让你麻痹大意，失去警惕，不仅如此，你还以为是妈妈偷偷塞给你的糖果，别的小朋友没有。一次，给企管专业的毕业生上课。课间，一个魁梧的憨厚女生问该找什么工作。我还未说话，另一个清瘦学生玩笑般的搭腔道“管人”，引起几个人的哄笑。闲聊中，学生们彼此这“总”、那“总”的叫着，便又引起一群学生的哄笑。

我想哭！

       我心里想哭，因为上课问题最大的就是这个企管班。他们也许能管人，我敢说他们肯定管不了猪，养猪需要技术，不能怕臭，不那么容易喊累叫苦。给这个班上课，热情、兴趣、好奇、想象都看不到，自信看不到，知识也看不到。不知这两年学校教了他们点儿什么？或者，他们自己在大学这两年多失去了什么？索性让学生看***——网络人物致富的访谈。即便这样，还是有人在上课时漠不关心，自己私下访谈。站在讲台上，我真得感到悲哀，暗想就这种状态，他们怎么还幻想自己有“经理”的光环啊！感觉他们吃了副毒药，中了毒，自己还茫然不知。

       一个疑问是：这种颓废的精神状态、对自我评价的严重失真是怎么形成的呢？谁会来弥补学生期望与他们现实状况的巨大反差？大学到底为学生做了什么？我没有找到答案，一天我领悟到症结就在大学本身，学生中毒是因为大学是副毒药。重复一遍，大学是副毒药。我感觉，这么说出来，心里特别舒坦。在网络时代，我更喜欢说：大学是个病毒。

本人发现，大学之于学生和病毒之于网络有许多共同之处，比如：病毒悄悄在网络上扩散，破坏网络应用环境；大学向学生渗透某种腐蚀天性的东西，没有什么因材施教，是教学步调的一刀切，很多学生最后精神阳萎了。开发病毒和发展大学的人都属于知识阶层，前者被社会贬斥，被送入派出所和牢房，后者扼杀着人体的精神系统，却被不恰当地带着一顶金色冠冕：太阳底下最伟大的职业。病毒会让电脑系统变慢，大学会让人变得迟钝、愚昧和无知，造就了大批眼高手低、心态浮躁的“人才”，偶有例外的，也是因为逃课多避免了垃圾信息的干扰。说大学是个病毒，肯定会刺激很多人的神经，或许会吓一大跳。不过，越是这样大学越像病毒，许多人的电脑中了一堆毒，自己也蒙在鼓里。

病毒本质上是电脑并不需要的一段程序代码，大学也在向学生灌输与社会发展潮流脱节的所谓“知识”，不仅无益，反而有害。病毒一定要寄生在联网的某个主机里，有很多该进回收站的教授或教授垃圾信息的人寄生在大学里，但大学并不会删除他们，还会被大学当成“宝贝”。中毒者往往是受了色情网站的诱惑，或不明就里的去下载，同样，很多人花好几年的时间去下载一个被称作“文凭”的数字证书，拿到了才发现商业社会不怎么看这个。不是大学中毒了，而是大学本身作为一个系统，正在运行它的许多进程就是病毒。这么说可能会激怒大学的“管理员”，越这样大学越像病毒，很多网站的管理员发现主机被黑客植入木马后，也会情绪激动。

病毒很善于伪装自己，它会伪装成系统里某个合法的进程或程序，如果不仔细分辨，就发现不了；大学的学术腐败是一种伪装，它板起知识、学术的面孔，其实是酸腐的教条，可以败坏师生的思维和灵魂，已经触犯了做人和职业的道德底线。病毒的另一个特征是潜伏性，如果不发作，其危害可能多年不被人知道；大学也一样，它对人的负面影响可以隐藏长达三四年，甚至更长，或许是终生；直到毕业了，找不到工作时才发现早已中毒至深。病毒更新速度比较快，变种很多，让杀毒软件防不胜防，大学在这方面不如电脑病毒，课程、教材、讲义内容更新速度远不如病毒。大学会虚张声势，打着改革创新的旗号，会盖楼，会搞科研课题，建精品课程，追风开几个新专业，换汤不换药。

生物上的病毒危害人的身体，会致人死命，比如“SARS”的蔓延曾造成了全社会的恐慌。电子病毒破坏电脑系统，干扰网络，会破坏数据，造成死机，这也会让一部分人坐卧不安。大学搞不好会成为整个社会环境中的病毒，侵蚀社会道德风尚，败坏民族精神。遗憾的是社会对这个“病毒”麻木不仁，人人都悠哉悠哉，丝毫不觉得危机早已存在。对大学这个病毒你不得不防，它杀伤的不是身体，不是电脑，也不是互联网，而是人的整个精神生命。

病毒被人操控，幕后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：盗号、窃取密码、删除资料以及发起攻击。大学被政府控制，成为一个缺乏独立人格的走狗。大学唯上是从，意识形态灌输充斥校园，这种气氛下浇灌出一个个习惯墨守陈规的标准件，生机勃勃的生命枯萎了。大学到底是什么？大学应该首先代表一种自由探索和思考的习惯，人的思想不应该被带上枷锁，是的，思维不被囚禁！当你呼喊着创新、变革的时候，为什么还要告诉人家要如何如何，不要怎样怎样？自由尝试是创新的开始，大学标准化的评估模式注定要成为大学的枷锁，而不是建设的动力。

病毒需要被管理，否则祸害就大了，杀毒软件因之而起。大学作为一个组织机构，需要被管理，问题的关键是被谁管理，一般学生、老师对大学事务有多少话语权？在行政化的大学体制下，大学的主人是教育官员，是行政领导，不是老师，也不是学生，套用市场语言，老师是打工者，学生是消费者。大学被“黑客”控制太久了，大学原本就是老师学生，否则，哪来的大学？可悲的是，这些“黑客”会莫名其妙的看你的授课大纲写得是否规范、查你试卷是否多扣一分或少给两分、盯着你是否会迟到一分钟、早下课几分钟、你是怎么讲课的、进行政治学习、让你开各种会议，一句话，让你终日处在疲于奔命的状态。这些“黑客”从不会有什么“教学事故”，也永远没有不规范的地方，他们是“骇客”啊！

这些“黑客”控制着大学原本的主人——教师的职称晋升，职称和一切待遇挂钩。他们也会拿出一些“科研课题”让老师们做，而且老师必须向他们申请，运气好的，会有一笔“课题”经费。就这样，“黑客”控制了老师的思想自由，因为他们希望你研究的，未必是你感兴趣的；你真正感兴趣的，他们未必希望你研究。你真正想研究的课题不被他们“立项”，也就没有什么他们认可的科研“成果”，如果你坚持研究，很可能是吃力不讨好。在“课题”经费的诱惑下，很多教师也堕落了，不是出于兴趣，不是因着对真理的追求，为了这点钱有人会费尽心思、拉帮结派、弄虚作假，最终成为“黑客”的“汉奸”，丧失了公义的良知，自己也变为大学的一个病毒进程。

病毒发展的动力是炫耀、是叛逆和对权威的挑战，大学发展的动力是面子、是经济利益。大学这些年也许只是扩张，并没有发展，因为发展必然包含内涵、质量、模式等要素的变化，扩张不过是单纯数量的增加。病毒之所以能不断更新换代，新品曾出不穷，是因为限制它的力量太小，大学之所以有扩张没发展，是因为对它的控制太多，没有自由，没有实质意义上的竞争。大学发展的最终动力只能来自人精神层面的解放，来自人性的自由；没有自由，大学就是囚笼。大学本身就是一种精神，而不是高墙围起来的几栋建筑，中世纪欧洲大学的开始没有固定的住房，牛津和剑桥路边的棚子、巴黎大教堂的回廊、意大利的广场，都有可能是师生上课的地方。据称，“如果大学发现自己与当地居民发生矛盾，可以随时打点行装，迁移别处。”[1]当初支撑大学的精神就是自由、论辩和争吵，学生不是学习我们现在早已狭义化的“知识”，学生们是学习思考。

倘若缺乏思考，大学就退化为工具；大学假如不加分辨地接受“黑客”的指令，它本身也就成了病毒程序的一部分。如果你不能接受大学是个病毒的荒谬事实，为什么大学成为政党的附庸这么久，整个民族集体失声呢？大学到底现在已经变成什么？大学原本应该是什么？这不能不引起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的思索。如果说大学已经退化为病毒，其原因就在于它是被利用的工具，是官员的脸面，是一个阿谀之徒。搞不清这个社会的“知识精英”们怎么看，或许，按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（Sokrates）“美德就是知识”的定义，这个社会并没有多少这样的“精英”。在市场经济利益的追求中，“精英”们也不能免俗地要先富裕起来，被物质利益熏染过的话语不是知识，那是宣传。大学倘若不能传授与时代相合拍的精神、知识与技能的话，不妨先呼唤苏格拉底语境下的知识，这便是美德。美德是正义、公平、和圣洁。美德不是附炎趋势，不是溜须拍马，不是唯命是从，美德是不违背自己正直的良知，美德是对真理本身的执著追求，美德是对邪恶勇敢的说“不”！

大学是副毒药，在大学里，有人笑，有人面无表情。大学是个病毒，在大学里，有人嚷嚷，也有人沉默。只有极少数人在哭！